无意识情绪研究的新方向
(2重庆第二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重庆 400065) (3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成都 610064)
(4西华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南充 637009) (5重庆市第九人民医院, 重庆 400700)
摘要
首先介绍关于 “无意识情绪 ”的两种概念。接着介绍可较好地对该两类无意识情绪概念进行整合的无意识情绪信息加工模型 ——Wiens模型(Wiens & .hman, 2007), 分析了 Wiens模型中 “刺激聚焦途径 ”与“体验聚焦途径”两条途径下的无意识情绪的基本观点、相关实证研究、分别面临的研究难题或受到的质疑 , 及不同途径下无意识情绪的本质。在此基础上指出 , 传统情绪理论下情绪的意识属性或可与 Wiens模型中体验聚焦途径下情绪的无意识属性互为补充 , 相辅相成 ; 无意识情绪研究的新方向是体验聚焦途径。最后 , 对未来研究提出了展望。
背景掩蔽技术; 阈下情绪启动; 刺激聚焦途径; 体验聚焦途径
关键词无意识情绪;分类号B842
传统心理学认为 , 意识经验是情绪的必然成分。但 Freud (1959)却主张, 人类心理过程 (包括情绪过程 )并不必然都发生在意识经验中。他的一些案例表明 , 意识经验并不是情绪的必然成分。这启发了后来者对情绪的无意识过程所进行的研究。
1情绪过程:意识与无意识
1.1 情绪的意识过程
早期的情绪理论是詹姆士 -兰格情绪学说 , 由詹姆士与兰格分别于 1884年和 1885年提出。该理论认为情绪的主观体验是生理变化的结果 ; 不仅强调情绪的 “生理改变 ”, 也强调对这种生理改变的“主观体验 ” (即“意识”)。当代的情绪心理学家继续强调情绪的意识属性。如 , 当代有名的情绪心理学家 Frijda (1999)就认为 , 感情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快乐或痛苦的经验 ; 这就表明 , 情绪在本质上应该就是有意识的。再如 , 著名情绪心理学家 Clore (1994)主张, 主观体验是情绪的一个必要条件 ; 因此, “情绪永远不可能是无意识的 ”。而 Panksepp (1998)也曾认为 , 所有真正的情绪反应 , 在其本质上都应该是可意识的。
1.2情绪的无意识过程
Cannon (1927)对詹姆士-兰格的情绪意识学说提出质疑 , 认为情绪过程并没有大脑意识中枢的参与。他的研究表明 , 分离内脏和中枢神经系统的外科手术不会引起情绪与行为的改变。Cannon的观点激发了对情绪神经回路的研究 , Papez (1937)提出, 情绪神经回路包括下丘脑、前部丘脑核、海马和扣带回皮层。 Papez的研究指出:大脑的意识中枢 , 在情绪过程中并非必不可少的结构。
国外的后续实证研究证实, 人类情绪加工的确可在被试对该加工进程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 (Dolan, 2003)。早在 1996年, LeDoux (1996)提出的神经模型就指出 , 情绪刺激可得到快速及自动化的加工处理。 Sebastiani, Castellani和 D’ Alessandro(2011)发现, 个体能对无意识感知到的情绪刺激作出评估。 Smith (2012)的研究发现 , 包括恐惧脸孔在内的多类情绪脸孔 , 均可在早期阶段得到无意识水平的加工。 Yang和 Yeh (2011)的实证研究表明, 情绪词汇可得到无意识水平的加工。 Tamietto和 de Gelder (2010)指出, 许多情绪刺激都可得到无意识水平的加工。新近的研究表明 , 无意识恐惧脸孔即使在非注意的条件下也可得到加工 (Wang et al., 2012)。总之, 目前国外研究中已有丰富的证据揭示:所有的哺乳动物 (包括人类 ), 皆可对情绪性感觉刺激(以下简称“情绪刺激 ”)进行无意识加工(Panksepp, 2010); 对情绪刺激的“无意识加工”, 能够在个体身上诱发出本能性的情绪行为 (instinctual emotional behaviors) (MacLean, 1990)。这就对传统的情绪意识理论形成了挑战。 上段中实证研究的关注重点在于个体是否意识到大脑对情绪刺激所进行的加工。 “对情绪刺激的无意识加工 ”是一种个体意识不到的包涵了注意、知觉等认知过程的心理加工过程 , 可能会诱发出个体的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若该种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为实验者所记录到 , 那么, 无意识情绪就发生了。如 , Wyer和 Calvini (2011)指出, 对情绪刺激的无意识知觉 (unconsciously perceiving), 可以诱发出一种自动化的感情反应 , 且该种感情反应还可以对个体随后的社会行为产生影响。在 Wyer等的上述例子中的感情反应就可被视为无意识情绪。
因此, 若个体虽然没有意识到大脑对情绪刺激所进行的加工 , 但实验者却记录到个体后续的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 , 那么, 无意识情绪就发生了。
在国内 , 无意识情绪研究也开始得到关注 (如:杨薇, 方平, 顾凯, 2011; 张晶晶, 许远理 , 2010; 张旭, 陈劲, 桑标, 2009)。廖声立和陶德清 (2004)明确指出, 情绪刺激物的阈下呈现及掩蔽呈现, 分别是无意识情绪启动的两种方式。目前国内对无意识情绪启动的研究 , 多集中在采用情绪刺激物的阈下呈现这种方式 , 且获得了一些有趣的发现。比如, 吕勇等(吕勇,张伟娜, 沈德立 , 2010)关于面孔阈下情绪启动效应的 ERP研究结果表明 , 较之于高愉悦度面孔作为启动刺激的条件, 低愉悦度面孔作为启动刺激条件下的 N1和 P2的波幅显著更大。李甜甜、吕勇和张伟娜 (2012)的新近研究表明 , 阈下情绪启动效应不但与启动刺激的效价有关 , 且与启动刺激的唤醒度有关。周萍和李兰(2008)的研究指出 , 阈下情绪启动中的积极情绪效应优于消极情绪效应。蚁金瑶、钟明天、罗英姿、凌宇和姚树桥 (2007)关于情绪图片的阈下启动效应研究发现 , 在阈下情绪启动中存在“负性偏向 ”。李兰、黄柳双、肖丽辉和周萍 (2008)关于图片和词语阈下情绪启动效应之比较的研究发现, 汉语词语与图片对阈下情绪启动效应的启动功能是相当的。而蒋重清、杨丽珠、刘颖和 Bel-Bahar (2008)的研究发现 , 阈下负性情绪在儿童和成人中所引起的判断偏向是相反的。柳恒超和许燕(2009)的新近研究则表明, 阈下正负情绪的启动 , 会相应地影响被试随后的人际判断。此外, 目前国内也有研究采用情绪刺激物的掩蔽呈现这种范式。如 , 郑希付 (2003)的研究指出 , 掩蔽图片刺激可产生明显的无意识情绪启动效应 ; 且无意识消极情绪比无意识积极情绪的及时启动效果要好。这些研究发现 , 同样对传统的情绪意识理论形成了挑战。
上段中实证研究的关注重点在于:实验者对视觉情绪刺激物进行阈下呈现或掩蔽呈现 , 以便让上述情绪刺激处于个体的意识水平之下。研究者们通常认为 , 若让视觉刺激处于个体的意识水平之下 , 可导致个体对该刺激的无意识加工。如 , 徐茜和蒋毅(2012)指出, 当由下而上的情绪面孔刺激的视觉输入过于微弱时 (即微弱到已处于个体意识水平之下的程度——笔者注 ), 会导致无意识情绪面孔加工。 综上所述, 若个体虽然意识不到情绪刺激的输入(从而导致个体对该情绪刺激进行无意识加工), 但实验者却记录到个体后续的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 , 那么, 无意识情绪就发生了。这就是传统意义上 “无意识情绪” 的概念。
1.3 对“无意识情绪”概念的拓宽但是, 现存的其他研究, 却提出了有别于上述传统意义上“无意识情绪”的新概念。
比如, Winkielman, Berridge和 Wilbarger的一项研究(2005), 就对传统 “无意识情绪 ”的概念进行了拓宽。 Winkielman等在此研究中提出 , 当情绪经由行为或生理测量间接探测到 , 且个体没有相伴的可意识情绪体验 , 这类情绪的发生就是一种无意识过程。虽然该项研究采用了背景掩蔽技术结合阈下情绪启动范式 (Winkielman et al., 2005), 但该研究的关注重点却在于对诱发情绪的测量上。该研究的具体实验流程如下。 首先, 请被试对其动机状态 (饥渴及饥饿 )进行评定; 接着, 给被试阈下呈现一系列情绪性表情图片 (愉快的 , 中性的及愤怒的 ); 然后, 请被试对阈上呈现的中性脸孔图片进行性别判断。在完成性别判断任务后 , 被试被随机分为两组。一组被试先对自己当前的情绪体验 (心境及唤醒 )进行评定, 再进行饮料消费或饮料价格评估。另一组被试的顺序则相反。研究 1中, 被试被给于一瓶果味的饮料(如果他们愿意 , 可以将其倒入玻璃杯中进行消费 ); 研究 2中, 被试被给予一个盛着少许果味饮料的玻璃杯 , 他们被要求从中尝一小口后再对该果味饮料进行价格评估。在上述两个研究中, 被试的情绪体验都无任何变化 (即:在阈下呈现愉快面孔后 , 被试没有体验到显著更多的积极情绪; 在阈下呈现愤怒面孔后 , 被试没有体验到显著更多的消极情绪 )。研究 1的结果表明 , 较之于阈下呈现愤怒面孔组的口渴被试 , 阈下呈现愉快面孔组的口渴被试所倒出并消费的果味饮料显著更多。研究 2的结果表明 , 较之于阈下呈现愤怒面孔组的口渴被试 , 阈下呈现愉快面孔组的口渴被试对该果味饮料的价格评估也显著更高。这些结果支持了 Winkielman和 Berridge (2004)早前的观点:由阈下情绪刺激及果味饮料消费行为所推断出的口渴被试的情绪反应, 是无意识的。
上述研究表明, 若个体能够提供可信的情绪进程信号 (行为信号或生理反应信号 )来表明所诱发情绪的确发生了 , 同时口头报告没有情绪体验 (feeling/mood)的改变(表明该诱发情绪未进入意识水平), 也可证实无意识情绪的存在。这就是拓宽后“无意识情绪”的新概念。
已有的一些关于精神障碍中情绪异常的研究 , 或可有助于理解及验证上述 “无意识情绪 ”的新概念。例如 , Mograbi, Brown, Salas和 Morris的研究 (2012)表明, Alzheimer症患者在对相关的任务操作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 , 可对关于失败体验的感情效价进行无意识加工。 Herbert, Herbert和 Pollatos (2011)则指明 , 述情障碍 (alexithymia)可能损害了个体产生有意识情绪体验的能力 , 从而, 述情障碍患者的“弱情绪意识 ” (poor emotional awareness)可能令其难以体验自己的情绪反应。 Moeller等人(2014)的研究则表明 , 可卡因滥用 (cocaine use disorder)者具备 “减弱的情绪意识 ” (diminished emotional awareness), 这可能令患者体验不到自己的情绪反应或情绪行为。而 Lysaker等人(2011)的研究支持 , 表现出了受损的语词记忆、加工速度及执行功能等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 对自己及他人的情绪均无法察觉。杨蕾静等 (2013)则在一篇综述文章里面总结指出 , 视觉纹状皮层被损毁的盲视患者 , 以及通过接受经颅磁刺激技术(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 TMS)、掩蔽范式等技术手段而产生瞬时盲视现象的正常被试 , 能对呈现在盲区的视觉刺激的情绪效价进行无意识知觉加工, 却不伴随任何意识视觉体验。 1.4 两种“无意识情绪”概念的共存
作为研究之河中一朵浪花的无意识情绪信息加工模型 (Wiens & .hman, 2007), 可较好地对上述两类无意识情绪概念进行兼容并包 ; 且可揭示出传统意义上的无意识情绪研究所面临的巨大挑战, 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无意识情绪研究的新走向。因此 , 我们接下来对 Wiens的无意识情绪模型进行介绍 , 并对 Wiens模型中两条途径下的无意识情绪展开探讨 , 以期可进一步辨明无意识情绪的根本属性和有效研究方法。
2无意识情绪过程的理论模型 —— Wiens模型
2.1 Wiens模型简介
所谓“Wiens模型”, 即 Wiens与 .hman提出的关于无意识情绪的信息加工模型 (Wiens & .hman, 2007), 它表明了关于无意识情绪的两种含义: (1)被试意识不到情绪诱发物, 如:不知自己 “为何生气 ”。
(2)被试意识不到被诱发情绪的发生 , 如:不知自己“是否生气”。
图 1中“X”表示外部情绪刺激的输入(stimulus input)。根据图 1所示, 人类大脑的无意识及有意识加工机制, 会对输入的情绪刺激进行评价 (evaluate) 和估量(appraise), 这是情绪进程的核心机制 , 会影响其后的情绪体验 (feeling)、行为和生理反应。 Wiens和 .hman指出, 研究者虽不能直接对情绪进行观察 , 但可从外部情绪刺激的特性及被试的情绪体验、行为和生理反应方面的改变来间接地推测情绪过程。情绪体验、行为及生理反应之间 , 也可彼此交互作用(Wiens & .hman, 2007)。
如图 1所示, Wiens模型中具备两条证实无意识情绪存在的途径。第一条是 “刺激聚焦途径 ” (stimulus-focused approach):操控情绪刺激的输入以消除个体对情绪刺激的意识 ; 当被试意识不到情绪刺激的输入 , 但实验者却记录到个体后续的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 , 即可证实无意识情绪的存在 {可对应于上述传统意义上 “无意识情绪 ”的概念 }。第二条是 “体验聚焦途径 ” (experience-focused approach):不重视情绪刺激的输入进程是否进入意识 ; 而强调个体能够提供可信的情绪进程信号 (行为信号或生理反应信号 )来表明所诱发情绪的确发生了 , 同时口头报告没有情绪体验(feeling/mood)的改变(表明该诱发情绪未进入意识水平 ), 即可证实无意识情绪的存在 {可对应于上述拓宽后“无意识情绪”的新概念}。 Spack和 Miller (2008)指出, 情绪过程往往伴随有面部表情肌系统、骨骼肌系统及自主神经系统等身体器官活动的变化。而 Nummenmaa, Glerean, Hari和 Hietanen (2013)则从个体对这些活动变化的感觉的角度总结指出 , 情绪过程通常还会伴随有一系列躯体知觉 (somatosensory)反应的改变。结合 Wiens的无意识情绪模型 , “刺激聚焦途径 ” (stimulus-focused approach)下的无意识情绪所相应的躯体知觉反应的改变 , 可能会得到个体的主观感受。因为在该途径下 , 虽然被试意识不到情绪刺激的输入, 实验者却会记录到个体的 “情绪体验、情绪行为或生理反应 ”, 从而支持 “该诱发情绪所相应的躯体知觉反应的改变可能得到个体的主观感受 ”。比如, 刘亚﹑王振宏和孔风 (2011)在一篇综述性文章里就概括指出 , 有些焦虑或抑郁的发生并没有相关的诱发刺激。
而 “体验聚焦途径 ” (experience-focused approach)下的无意识情绪所相应的躯体知觉反应的改变 , 则可能得不到个体的主观感受。因为该途径下, 在个体身上所诱发的情绪未进入意识水平 , 个体口头报告没有情绪体验 (feeling/mood)的改变, 从而支持“与该诱发情绪所相应的躯体知觉反应的改变未能得到个体的主观感受 ”。例如 , Winkielman等的研究(2005)发现, 由阈下情绪刺激所诱发出的个体的情绪反应, 未得到个体的主观感受。
2.2 Wiens模型下的刺激聚焦途径 郑璞、刘聪慧和俞国良 (2012)指出, 对个体情绪进行实验室条件下的阈上诱发是当前对传统情绪进行研究的标准方法。如前所述 , 廖声立和陶德清(2004)提出, 情绪刺激物的掩蔽呈现或阈下呈现, 则分别是无意识情绪启动的两种方式。与之一致 , 采用刺激聚焦途径去研究无意识情绪的实证研究 , 一般运用掩蔽技术或阈下情绪启动范式。此外 , 由于刺激聚焦途径的关键在于消除个体对情绪刺激的意识。所以 , 目前的相关研究多采用掩蔽技术与阈下情绪启动范式相结合的方法, 以求更彻底地消除掉个体对情绪刺激的意识。下文将重点介绍这类研究。
2.2.1背景掩蔽技术及阈下情绪启动范式 掩蔽技术主要包括背景掩蔽、三明治(sandwich)掩蔽、能量掩蔽三种范式。它们的原理和目标相同, 而其中背景掩蔽应用最广泛 (Wiens & .hman, 2007)。此处重点介绍背景掩蔽技术。据 Carlson和 Reinke (2010)定义, 背景掩蔽技术中最初呈现的刺激 (即启动刺激 ), 很快被接着呈现的刺激 (即掩蔽刺激 )所掩蔽。 “掩蔽刺激 ”被认为会干扰感觉皮层中关于 “启动刺激 ”的加工进程 , 由此阻碍甚至取代关于启动刺激的表征 (Enns & Di Lollo, 2000)。Hendler等(2003)提出, 采用背景掩蔽技术确可有效操控对情绪刺激的意识水平。Pessoa (2005)指出, 受掩蔽刺激呈现 30 ms, 则达个体意识的“阈限”; 在情绪启动刺激的呈现低于 30 ms的条件下即可能诱发出无意识情绪。
而采用阈下情绪启动范式的大量研究 , 则证实了“阈下情绪启动效应 ”的存在。阈下情绪启动效应指:个体先行加工阈下所呈现的具有一定情绪意义的刺激后 , 后继加工也易于蒙上相应的情绪色彩(吕勇等 , 2010)。Li, Zinbarg, Boehm和 Paller (2008)采用 ERP及背景掩蔽技术研究 “阈下情绪启动效应 ”, 发现较之阈下愉快面孔启动刺激, 阈下恐惧面孔启动刺激在 145~175 ms期间诱发出更大的枕部 P1。Gibbons (2009)的 ERP研究, 采用情绪词作阈下启动刺激 , 呈现 17 ms, 结果表明, 唤醒度高的情绪词才能诱发出 “阈下情绪启动效应 ”。Lu, Zhang, Hu和 Luo (2011)的相关研究则发现:阈下呈现的积极或消极面孔刺激 , 影响到被试对后续阈上呈现的模糊中性面孔的情感评定, 且对 N100, N300及 VPP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Jiang和 He (2006)发现, 阈下恐惧面孔会激活杏仁核腹部的区域。 Carlson和 Reinke (2010)指出, 受掩蔽的阈下恐惧脸孔所诱发的空间注意会对个体的相关行为起到一种促进作用。而 Duan, Dai, Gong和 Chen (2010)的研究则证实 , 受掩蔽的阈下惊奇脸孔会激活右侧杏仁核及右侧丘脑。
2.2.2刺激聚焦途径受到的质疑
早在 2003年, Pessoa, Kastner和 Ungerleider (2003)就提出对阈下情绪启动效应的质疑:由于背景掩蔽技术及阈下启动范式未能完全排除意识参与, 导致有些看似为阈下水平的效应 , 本质上由被试对受掩蔽之阈下刺激的残留意识引发。他们的一项研究通过测量行为以评估个体意识水平 , 采用信号检测理论 (Signal detection theory)的接受者操作特征曲线 (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 curves), 结果却未得统一的恐惧刺激客观阈限值:一些被试 (36%)虽不能意识到 33 ms的阈下掩蔽刺激 , 更多被试 (64%)却能意识到 33 ms的阈下掩蔽刺激(Pessoa, Japee & Ungerleider, 2005)。 Pessoa的研究 (2005)证实, 即使在非常短的时长内(如, 17 ms)呈现情绪图片刺激, 仍可能提供大量信息促进部分被试对受掩蔽恐惧刺激产生意识 (或产生部分的意识 )。而在大量关于阈下情绪启动效应的既有研究中 , 阈下掩蔽刺激的呈现时长都远远超过了 17 ms。
上述质疑, 直指这样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在上述“背景掩蔽+阈下启动 ”范式中 , 究竟该怎样去测量阈下受掩蔽刺激的意识水平或意识程度?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 就涉及到该范式下的 “意识水平测量”的问题。
Dienes和 Seth (2010)提出, 可通过若干行为的或基于大脑的测量方式对意识水平进行测量。具体落实到无意识情绪研究领域 , 探测被试对受掩蔽阈下情绪刺激的意识水平 , 则包括主观测量与客观测量两类测量方式。主观测量(subjective measures)是指, 采用被试自我报告的方法 , 测量被试是否意识到受掩蔽的阈下情绪刺激 ; 客观测量(objective measures)是指, 通过考察被试对受掩蔽阈下情绪刺激的辨别力 , 测量被试是否对受掩蔽的阈下情绪刺激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意识 (Wiens & .hman, 2007)。
目前, 上述客观测量与主观测量两种方式之间存在激烈争议(Snodgrass, Bernat & Shevrin, 2004)。 支持客观测量的研究者们认为:主观测量更容易受被试的反应偏向的影响 , 仅有客观测量可将被试的辨别能力与反应偏向区分开 , 并且客观测量不会受被试的反应标准的影响 , 因此客观测量更受欢迎。
根据信号检测理论 (Signal detection theory), 个体在识别 /探测任务中 , 具体反应受其辨别能力与反应偏向的共同影响 , 唯有客观测量能将被试的辨别能力与反应偏向区别开来 (Wiens & .hman, 2007)。此外, 主观测量主要采用口头报告法, 被试可能会不愿表述其主观上不确定的知识或难以通过语言描述的知觉 , 因此可能在 “意识水平 ”的测量上不及客观测量灵敏。
但支持主观测量的研究者们指出 , 意识在本质上具有主观性的特质 , 由此对客观测量提出质疑(Bowers, 1984)。这类观点认为:一项有效的意识测量, 应捕捉到 “注意 (noticing)”而非“知觉 (perceiving)”。客观测量的结果主要取决于个体的辨别能力 , 该测量方式将个体自我报告视为受反应偏向干扰的无关变量而加以剔除 , 但因为客观测量仅仅鉴别出个体的辨别能力 ——即知觉 (perceiving)而非注意(noticing), 却忽视了意识的内在特性——主观性 , 因此不可能成为意识的有效测量方式 (Wiens & .hman, 2002)。此外 , 客观测量法的理论假设如下:当被试的操作处于随机水平, 他们就无法意识到掩蔽刺激 ; 当被试的操作高于随机水平 , 他们就可意识到掩蔽刺激。但是, 这一理论假设已经遭到来自关于脑损毁病人的研究的挑战 (Wiens & .hman, 2007)——脑损毁病人们的操作即使高于随机水平 , 他们却依然意识不到掩蔽刺激。
意识, 在哲学、现象学及心理学的本质意义上, 均指主观的经验或状态。意识的客观测量法所受质疑 , 正在于其恰好漏掉了意识过程最为核心的层面——主观体验; 其能聚焦于辨别能力的显著优势, 却也正是其根本劣势 ——因为恰恰因此忽略了意识的主观本质。如 , 对疼痛体验 (也即 “疼痛意识”)的判断, 显然不能基于个体是否客观地辨识出疼痛的诱发刺激 , 而必须考察他们是否主观地体验到 (即意识到 )疼痛。在主观测量支持者们眼中 , 客观测量正是 “南辕北辙 ”:研究意识过程 , 却不测量被试的 “内在”状态(Szczepanowski & Pessoa, 2007)。
上述争议表明:在背景掩蔽技术中 , 想要精准测量被试对阈下受掩蔽刺激的意识水平 , 迄今还是一个难以取得一致认同的难题。这不仅由于已有的两种测量方式 (主观测量与客观测量 )具有各自的局限 , 而且由于在不同的实验中存在测量环境的差异、测量范式的差异、测量重复次数的差异、被试主观态度与意图的差异等 , 从而导致被试对阈下受掩蔽刺激的意识水平不断变化 , 很难得到一致的结果。 总之, 刺激聚焦途径下的无意识情绪研究 , 由于被卷入了一个长期存在的争端 ——该途径下的无意识情绪 , 本质上可能由被试对阈下受掩蔽刺激的残留意识所引发 ; 且这类研究还存在目前尚未得到解决的 “意识水平测量 ”的技术问题 , 因此, 采用刺激聚焦途径所取得的无意识情绪研究结果, 一直以来饱受争议。在“意识水平测量 ”这个难题得到完全解决之前 , 对无意识情绪进行研究的“体验聚焦途径”成为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2.3Wiens模型下的体验聚焦途径
2.3.1体验聚焦途径研究的关注重点
对于体验聚焦途径而言 , “背景掩蔽+阈下启动”范式仅仅是多种可供选择的实验范式中的一种。因为根据体验聚焦途径的概念 , 即使采用阈上呈现的情绪刺激 , 从理论上来说 , 也可诱发出无意识情绪。因此 , 在体验聚焦途径的研究框架内, 研究者们即使选择了背景掩蔽技术与阈下情绪启动范式来诱发情绪 , 他们也不再关注阈下情绪刺激的输入进程是否进入意识 , 却转而将关注点放在对诱发情绪的测量上 (Wiens & .hman, 2007; Winkielman et al., 2005)。
如前述 Winkielman等人的研究 (2005), 就将关注重点转移到对诱发情绪的测量上 , 而不再如传统无意识情绪研究那般重点关注于情绪刺激的输入“是否有意识 ”。新近国内有研究 (Chen & Zhang, 2012)也采用这种体验聚焦途径去研究无意识情绪, 以避开对阈下受掩蔽情绪刺激进行 “意识水平测量”所遭受的质疑。 2.3.2体验聚焦途径中无意识情绪的测量方式
前述刺激聚焦途径的研究注重对情绪刺激的意识水平控制 , 因此十分重视 “情绪刺激 ”的意识水平测量。但是, 在体验聚焦途径下 , 情绪刺激的意识水平测量不再重要; 而关于被试的“情绪反应”的测量则被置于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对被试的“情绪反应”的测量, 包括主观测量与客观测量两类方式。主观测量方式指口头报告法或情绪评定量尺。 Kassam和 Mendes (2013)发现:要求被试报告自己的情绪状态会对其关于情绪场景的身体反应产生重大影响。因此 , 主观测量方式一般需与客观测量方式结合使用。
对被试的“情绪反应”的客观测量方式 , 是指通过某种独立于行为反应偏向的测评方式去采集与情绪相联接的行为指标 , 以及运用 fMRI及 EEG/ERP脑电监测技术等去采集与情绪相联接的神经﹑生理指标 (Pessoa et al., 2005)。为获得与情绪相联接的行为指标所采用的测量任务通常与实验条件无关 , 但能揭示个体的情绪状态。 Bechara (2004)的研究证实:个体在特定情绪状态下会有特定的决策风格、认知偏向及环境感知等行为特征。另外的研究也发现 , 情绪进程可调节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Almeida, Pajtas, Mahon, Nakayama, & Caramazza, 2013), 情绪对决策、注意分配及规划等高水平认知功能均具有特定的影响 (Harlé, Shenoy, & Paulus, 2013)。只要在特定实验条件下测量到被试在客观行为任务中表现出与特定情绪状态相对应的行为﹑神经或生理特征 , 我们就可推断某种特定情绪状态已被诱发。如果对已诱发的情绪状态 (通过上述客观测量方式确定 ), 个体不能在意识层面加以察觉 (通过上述主观测量方式确定), 即可据体验聚焦途径而推断该诱发情绪为无意识情绪。
另外, 目前已存关于无意识情绪客观测量的一些行为指标 , 例如, Murphy和 Zajonc (1993)在一项研究中发现 , 无意识情绪一经诱发 , 便会影响到对无关标靶图片的判断。 Winkielman等人 (2005)指出, 无意识情绪反应可与动机交互作用 , 从而改变被试对客体的价值评定及行为反应。这些研究都给出了特定实验条件下的关于无意识情绪客观测量的一些行为指标。
对无意识情绪进行客观测量的神经指标则更为丰富。例如 , Kunst-Wilson和 Zajonc (1980) 的研究表明 , 右侧杏仁核能对无意识情绪刺激产生快速反应。 Ottaviani等人(2012)指出, 无意识恐惧脸孔对杏仁核的激活已得实证研究的支持。 Lerner等人(2012)在一个双目竞争实验中也发现, 无意识的恐惧脸孔显著地激活了杏仁核的腹区。这些研究都给出了特定实验条件下对无意识情绪进行客观测量的一些神经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