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
《心理动力学简明指南》 2017-6-05
弗洛伊德曾致力于理解移情这一概念。精神分析的创始人将移情视作所有人类关系的一部分，现如今，这一点已为精神分析师们所公认。据此，移情是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不仅仅在精神分析和心理治疗中，在任何地方，人们都会通过在情感上重现他们过去关系的重要方面来构建他们现在的关系。
我们可以通过想象由一系列透明的塑料页装订成的解剖图谱，来生动地理解移情的作用。掀开第一页，读者会看到体表。翻过这一页，肌肉会显露出来，而肌肉下面的大血管几乎看不到。当读者再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就能看到血管和主要神经，另外，还可以透视到下面的骨骼。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骨骼一览无余。移情也情同此理，各种关系的记忆彼此叠加，我们所观察到的表面现象决定于其下相连的微妙的部分，而这超出了我们意识所能觉察的范围。
因此，对移情的另一种理解是：把人类心理看成部分是由过去生活中与重要客体有关的各种记忆组成。这些被组织起来的记忆称为客体表象。不论何时，当一个人遇到新的客体时，他就会开始构建新的客体表象。很明显，只有当新的客体对观察者很重要的时候，这个过程才会深入达到有意义的程度；但是无论何时发生这一过程，在努力去理解新客体的时候，观察者会扫描其记忆中存储的标准来评价和比较新的客体。很快，新的和旧的客体表象在心理上会连在一起，以满足观察者对熟悉感的需要以及其他的心理需要。那些最初指向老朋友、亲戚、所爱之人或敌人的观念和情感，现在就被转移到了新客体身上。
当我们观察个体并与之谈论他们现在的生活或关系时，我们所看到的是他们精神生活的表面现象。表层之下是他们过去重要关系的记忆，这些记忆如同皮肤下面的肌肉、神经和骨骼，构成了他们现在以及过去的人际世界这一有机整体的关键部分。但是，个体通常只会将现在的关系视为全部。现在的关系和过去的关系之间的连接，以及现在的关系如何唤起了过去的关系都是人们无法意识到的。因此，在治疗中，治疗师可能会体验到移情是一种压力，促使治疗师以患者童年时期经历过的关系来对待他。
重复过去的需要
人们会在所有关系中形成移情。这是因为我们会利用过去作为模板来理解现在，还因为在努力掌控那些困难和令人痛苦的过去时，所有人似乎都有重复过去的心理需要。由于在心理发展的过程中遭遇困难和痛苦在所难免，这种强迫性重复及其引发的移情便成为普遍存在的人类体验。精神分析师与患者在经典精神分析的关系中会发展出一种非常强烈的移情形式——移情神经症。在这种情况下，被分析者会将那些构成他情绪障碍核心的、重要的记忆、想法、情感、冲动和冲突都归结到分析师这一客体表象上。在与分析师的关系中，患者会详细描述这种冲突。同时，在精神分析中患者也会呈现出其人际互动中的其他特征模式——反映患者人格结构的模式。当然，这种人格结构的发展形成部分地会受到儿童期冲突的影响。
精神分析的整个过程是很有强度的,这是由于患者躺在躺椅上，并且看不到相对沉默的分析师。这两种技术削弱了患者“此时此地”的现实感。此外，患者要进行自由联想，借此将潜意识的想法和情感带入到意识中来。患者会阻断潜意识强烈的移情性情感进入意识，而分析师会对阻断的方式进行解释，这可协助潜意识的想法和情感进入意识的过程。总而言之，精神分析师会支持治疗中的强迫性重复活动。在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中，治疗师也有相似的沉默，并且运用相似的解释。于是就创造了一种氛围，在这种氛围中意识层面的移情反应尽管没有在精神分析中出现的移情神经症那么强烈，但是仍相对于一般关系中的移情反应更为强烈(表8-1)。
表8-1.影响移情发展的因素
患者需要重复过去
精神分析师的节制
患者相对自由的联想
对防御的解释
对移情的解释
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中的移情
在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中，发展移情和理解移情是治疗师最重要的工具之一。通过它可以在咨询室中生动展现患者的困难问题，并且可以在现实存在的、有意义的环境中深层次地检验它们。事实上，正是这种过程使得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有别于其他形式的治疗。
从另一种同等重要的视角来看，移情使患者回忆起已经忘却的事情——是潜意识的而且是心理痛苦的根源。有关精神科治疗的通俗漫画常常描述患者会以戏剧化的方式回忆起童年往事。事实上，这种回忆的唤起是源于不断剖析长久遗忘的记忆片段，有时是重复体验那些在移情关系中呈现的既往经历。通过移情，患者会形成对既往经历的理解，明白这些经历是如何在此时此地重现的。
一个人的很多心理活动会通过运用防御机制或者思考方式使得意识之外的事情保持在潜意识之中。因为移情通常会涉及长久遗忘的、冲突性的关系，所以患者往往不愿接触移情关系中的情感、观念和记忆，在此过程中，患者会表现出对动力学心理治疗师的拒绝，甚至会从治疗中逃走。因此，如果想有效地运用移情使治疗获得成功，就必须理解这种移情阻抗的观点。
移情的形式
在第6章“开始治疗”中，讨论了工作联盟或治疗联盟的形成，还探讨了患者的挫败感常常是移情显现的最初征象。随着移情进一步发展，不同的患者会表现出不同形式的移情。每一对患者-治疗师中，移情关系的体验既独特又让人劳神。特别是初学者，通常没有体验过来自患者如此强烈的情绪，诸如爱、性愿望、达到厌恶甚至憎恨的挫败感、无休止的苛求，或表达很彻底的无助等,尽管这些患者像躯体疾病患者那样是来寻求治疗以减轻痛苦或治愈疾病的。
如果初学者不曾想过精神科医生与其他各科医生角色的不同，那么他现在就必须考虑这个问题。在其他形式的治疗中，医生从来不会像精神分析师那样将自己作为患者最强烈情感投注的对象，并允许患者体验到他的痛苦是来自医生，从而达到有效的干预(Bird,1972)。这些强烈情感引起的治疗师的情感反应(反移情)也可能是非常强烈的(参见第9章，“反移情”）。
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师要树立信心把移情作为治疗的工具。初学者常会担心，在帮助患者发展出移情后反而会伤害到患者。事实上，治疗师搭建了一个平台，从而可以深入探索患者的心理运作方式，以及患者如何才能达到内心的平静。
对移情进行工作
在跟患者讨论了最初的移情性失望，并且建立了工作联盟(至少是初步的工作联盟)之后，心理治疗师必须对患者引发的多种互动保持敏锐。尽管这些互动表面看起来很寻常，或是一些促进治疗的探讨，然而，患者会充分利用任何可能的、此时此地的互动来展现过去并对强迫性重复的需要做出反应。在与治疗师的关系中，患者会形成和展现移情反应。
通常，在治疗的这个阶段，患者开始表达对治疗师的好奇，或者抱怨治疗师在患者极端痛苦的问题上做得不够。有些时候，患者会表示出对精神科医生在心理治疗中的努力不感兴趣，或宣称精神科医生已经取得成功，治疗可以结束了！几乎任何反应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个阶段，有也粗略但实用的方法可以帮助心理治疗师对移情进行工作。治疗师必须时常考虑患者对治疗师有何想法、有何感受，而且治疗师应避免把患者对治疗师的评论当成是对抽象体验的、不含情感色彩的评论。为了帮助患者理解移情并开始发展对移情工作的能力，精神科医生就必须引导患者关注他对治疗师的想法。因此，治疗师可以请患者描述他对治疗师的想法或感受（Halpert,1994；Ogden,1995)(表8-2)。这将使患者和治疗师的注意集中在一起，形成更为细致的移情画面，正如下面的案例所示：
表8-2.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中移情的成用
重现过去
协助回忆过去史
协助理解在所有情境中个人的反应
一位30多岁的男子前来治疗，原因是他妻子第一次怀孕，期间他感到自己越来越焦虑。6个月后，他的妻子即将临产，他提出在妻子分娩后他就结束治疗。他说精神科医生已经给予他很多帮助，因此他现在能与妻子和睦相处。患者对治疗师深表感激，并大加赞扬。然而，精神科医生知道这名男性仍遭受许多冲突的困扰。这些冲突使他在学习、工作、与密友和爱人关系方面的潜力无法实现。精神科医生也知道他曾经告诉过患者这些情况。他认为在移情背景下患者说要结束治疗，那是一种阻抗——一种回避治疗深入的方式，这会揭示出患者潜意识冲动和恐惧的本质。
精神科医生引导患者将注意力转向移情，他对患者说：“你提到我对你帮助很大，并且称赞了我。现在请更详细地谈谈你对我的一些感受。你对我有什么看法，特别是从你知道我认为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之后？”患者回应道，实际上他很生气，因为他认为精神科医生提这样的问题很冒昧。精神科医生再次强调他很有兴趣知道患者视他为冒犯者时的感受，并请他说得详细些。精神科医生平静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患者对此表达了他的看法,他认为精神科医生实际上并无兴趣帮助他，而只是在满足他对治疗研究的兴趣。然后，精神科医生巧妙地指出患者以前很不愿意说出这些想法，并询问患者是否在治疗过程中还觉察到其他什么问题。这引出患者对精神科医生一连串的抱怨，暴露出许多先前隐藏的愤怒。
把这些问题都摆在桌面上谈出来了，却没有受到精神科医生的责难，这使得患者能够继续治疗下去。在随后2年多的治疗中，主要聚焦于患者与专横、自私的父亲之间的关系。有关父亲的记忆一直是他早期移情反应的根源。
此例中最重要的是把注意转到移情上来，注意到移情正在阻碍对问题的进一步揭示，这使得患者可以继续心理治疗。如果精神科医生不能容忍患者的情绪，不能在非评判性的、安全且中立的氛围中探索患者的情绪，这个治疗可能会提前告终，导致治疗失败。
移情阻抗
在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中，患者经常固执地拒绝识别和探索移情。他们宣称他们对治疗师的情绪反应是非常合理的，没有必要做进一步地审査，或者宣称这都是些短暂而且不重要的情绪反应，根本不值得去探索。此时，治疗师最好给患者介绍一个移情的范例，以此作为患者开始其移情探索的第一步。
这种移情的范例中应该包含如下观点：心理治疗是一种特殊的情境，也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事物正常发展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会被允许以戏剧化的形式展现，因此也更容易被观察。但是，尽管患者的体验有夸大的色彩(甚至在这种体验还不明晰时)，移情情境仍然遵循人类心理活动的规律。我们都会将过去关系中的情感和想法移情到现在的关系中。从心理意义上，这些情感是非常真实的。无论是什么(包括治疗师的真实行为)激起了这些情感，在心理治疗中检验它们都是很有帮助的。在心理治疗中这些情感可被用来说明患者困难问题的性质。下面的例子就说明了这些观点：
一位知识女性，物理学家，在她丈夫的敦促下很不情愿地前来接受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她的丈夫发现她越来越疏远，情感上难以接近。一开始，她就告诉她的女精神科医生，她不相信精神医学。无论医生怎样努力地共情和理解她的困境，患者都坚定地加以拒绝。心理治疗师试图让她思考对治疗师的感受，患者不但拒绝，而且还责怪治疗师的糾缠。事实上，移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很难发展出必要的治疗联盟。精神科医生花了几周的时间跟患者解释了本章前面描述的移情范例，甚至承认她的坚持可能会让患者感觉医生的个性很纠缠。最终，患者谈到她认为丈夫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就像她父亲一样以强凌弱。患者从第一天起就一直试图压制这位精神科医生，在她心里，精神科医生好像是她的对手一般，这个对手的言行与她的丈夫很相似。此后，患者能够更好地利用移情反应来理解安自己，她的治疗取得了进展。
此例也提示出重要一点，通过移情，可以把治疗师和与其性别不同的人连接在一起。事实上，如果充分理解了移情，通常会发现患者在心理上将精神科医生与其父母相连接，既会对他表达爱的情感，也会对他表达攻击性的情感，如下例所示：
一名50岁的女性来做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她的女儿长大成人要离家生活，患者难以适应这样的分离。在治疗即将成功结束时，她告诉治疗师，在治疗关系中她现在感受到了自己成年时对母亲的爱。她认为治疗师对她帮助很大，使她可以接受女儿不在身边的生活，这种接受需要她放弃与女儿之间最紧密的情感纽带。她回忆起当她离开家上大学的时候，母亲也曾帮助她放下了她对母亲的依依不舍。精神科医生并不认为患者在简单地向治疗师表达她的情感和感激，反而认为这里面掺杂了移情和新的情感。因为患者在治疗期间已经学会了对移情的工作，所以治疗师指出了在治疗即将结束时，她对他的情感犹如以前她对母亲的情感。治疗师问患者是否联想起对母亲的其他感受，这时她谈出了她曾经对母亲让她离开家有多么的愤怒，因为此事她对父亲也同样满怀怒气。她想到孩子的离开令她愤怒，然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对精神科医生的愤怒，因为他允许治疗即将结束。现在，患者对父母和孩子的愤怒前所未有地成了治疗的焦点，通过移情的应用这些愤怒得以更深入的理解。
掌控这种愤怒需要患者获得一种崭新的能力，即能够理解并接受她对分离的愤怒,以及她对曾经允许分离的人——她的母亲、父亲、孩子，任何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的复杂的情感，既有愤怒也有爱。
移情是复杂的。移情跨越了性别的界限，它所涉及的情感可以是原本指向不只一个人的情感，这些人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而且，这些情感既可以是强烈的正性情感，也可以是强烈的负性情感。尽管移情可能为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所激发，仍然应当对它进行探索：这是个机会，可以用来研究个体的过去是如何影响他现在的体验的。
色情和攻击性移情
当移情强烈时，正性或爱的情感通常会涉及色情的愿望，负性或攻击性的情感通常会涉及破坏性或憎恨的愿望。这些强烈的情感，代表着个体重新体验到在儿童期重要心理发展阶段他与父母、兄弟姊妹和其他重要人物关系中的体验。因强迫性重复把这些情感带到与心理治疗师的关系中，所以这些情感存在于移情之中，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未加注意的话，它们大多是潜意识的。因此，治疗师会巧妙地探索患者如何用思维来遮蔽移情，通过治疗师的干预可以使这些情感进入意识。将这些情感带入意识，就能够对患者的心理痛苦和他人格形成的最重要因素进行细致并且具有情感意义的探索。
下面的例子说明了色情和攻击性移情：
一位25岁的男性，在面临完成学业并即将开始他的职业生涯时变得抑郁和焦虑，并出现了恐怖症状。在进行了6个月的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后，他感觉有些不喜欢自己的女精神科医生。他做了一系列的梦，并在治疗中描述了这些梦。在梦中，他与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他觉得这些女人都缺少魅力。然而，精神科医生却发现他来治疗时开始衣着讲究，并告诉治疗师女人们是多么喜欢他以及她们是多么愿意和他做爱。有好几次，精神科医生考虑患者是否在试图告诉她，他对她是多么有吸引力，而且精神科医生注意到他每次来治疗时都要换身衣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患者终于承认他发现治疗师很有魅力，他在想象和她出去约会将是什么样子。在随后的2年中，患者持续不断地表达对精神科医生的爱和性的渴望，并且对精神科医生拒绝和他约会感到愤怒。
当每周2次的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进行到第3年的时候，患者认识到，儿时他曾想完全占有母亲，并希望他的父亲消失。现在，患者把这种认识与对医生的情感联系在了一起。他害怕开始他的职业生涯，这是他来接受治疗的原因。他的这种恐惧可被理解为不愿意进入成人世界与成年男性竞争成年女性的爱，这些成年女性在其潜意识中代表了他的母亲。他逐渐明白，他儿时对母亲的渴望在他内心里激起了极度的焦虑。
修通移情
患者可能会沉迷于强烈的移情体验，以此作为一种防御来回避思考导致他来寻求治疗的困难问题和冲突。然而，更常见的情况是，强烈的移情提供了一个理解和修通患者早年重要生活经历的机会，这个过程有时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在许多障碍中，特别是传统上被精神分析师称作神经症的障碍中，移情是针对父母强烈的爱与恨的俄狄浦斯情感。在这些案例中，移情可在咨询室中被激活，它能够被模糊地识别出来，同时，它又是患者的思想、情感和行为的有力组织者。治疗师协助患者将这些愿望和冲动带入意识，然后帮助患者识别、理解和掌控它们：那么这些愿望和冲动就不再像幼年时那样势不可挡了。这个过程就称为修通。
然而，即使修通过程已经发生了，婴儿期冲动还能在潜意识中再次找到避难所，并引起精神冲突和痛苦。因此，成功的心理动力学心理治疗的目的是让患者学会在治疗结束后进行自我探索，以便解决以后会出现的心理困难。当移情充分展开并被仔细地探索后，患者才最有可能成功地维系幸福感和掌控感。并且，在探索的过程中，患者将会掌握许多自我探索的技巧，这些技巧在治疗的结束阶段会进一步得到强化。
治疗师的见诸行动和投射认同
关于移情，当前最激烈的争论是有关在发展移情或阻止发展移情中治疗师的角色问题。一些分析性的理论家认为：为了发展移情，医生必须甘愿作为患者在治疗室里所发信息的接收者（Ogden，1983)。患者看治疗师就像看漫画一样：他在治疗师身上以夸张的方式看到了某些东西，这是患者过去生活中某个人物身上所具有的，而那个人当前正处在患者体验的核心位置。这种“准备好的移情”记忆将会指向治疗师本人。治疗师必须牢记他(治疗师)并非真的是那个样子。因此，尽管治疗师会被看成和过去那个人之间有相似之处并且在治疗的二元关系里被推动接受所赋予的那个角色，也没有必要感到太不舒服。有时候，随着治疗师逐渐接受了那个角色，治疗双方都会表现出一些行为，这些行为反映且证实了患者移情的性质。在治疗关系中的这种情感以及相关的行为有时候被称作移情-反移情见诸行动或被接受的投射认同（Gabbard，1995)。下面的例子说明了这个现象，并展示出通过理解正在隐秘发生的事情，治疗师能了解更多的信息来帮助患者理解自己。
一位40多岁的女性来做动力学心理治疗，原因是长期以来难以与女性同事相处。她是一名小学老师，身边的领导和同事几乎都是女性。她经常认为这些女性很霸道，对她颐指气使。在治疗中，她常常沉默不语，表现得很被动。而通常在几分钟之后，她会请求精神科医生根据最近访谈中所谈及的重要话题来提议她们应该谈论什么，以此让医生引导访谈的进程。尽管不情愿这么做，但是精神科医生认为，如果这样做的话，或许可以在治疗中树立让患者认同的榜样。因此她开始顺从患者想要被指引的愿望。在这个月内，患者开始抱怨治疗师很专横，不允许她有必要的自由进行更多的自由联想。事实上，患者抱怨她和精神科医生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像她和其他女性的关系。治疗师对此进行了反思，逐渐认识到：患者一直敦促她在治疗中确定访谈的内容和方向，她也顺从了患者提出的请求，而那时她本应该更多地询问患者为何要这样。她推测，患者在潜意识地推动建立一种互动方式，在这种互动中患者将精神科医生体验为专横之人，而作为精神科医生，她潜意识地接受了这一角色。精神科医生就此向患者做了解释，并询问患者除了在工作中，是否在她过去的生活中也有过类似被专横女人控制的经历，患者当即说她和母亲的关系基本就是这种模式。患者开始明白，她试图在与所有女性的关系中再现这一情境，与治疗师的关系也不例外。治疗师也渐渐理解，她对此有所失察，在治疗关系中她已经积极地参与到实现这种互动形式的过程中了。
处理“没有”移情
有时候，可能在与患者的关系中很难把移情识别出来。移情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当移情在治疗中被识别出来的时候，患者对自己的理解就会更加深入。但是，临床医生该如何应对“没有”移情的现象呢？
首先，最好记住，“没有”移情本身就是一种移情。患者对精神科医生没有任何情感，这一现象透露出有关患者人际生活的信息，或许在早年的关系中就已经存在了。一旦治疗师具备了这样的内在设置，他就会开始仔细寻找移情的征象。它们通常会以治疗师对患者的反应这样的形式呈现，尤其是那些不像是对表面的访谈内容做出的反应。下面的例子会说明这一过程。
一位40多岁的男性来寻求帮助，原因是他无法寻觅到女性结婚。不过，很快他就忘记了这方面的主诉；而治疗却在继续，月复一月。治疗中他感觉没什么可说的，而当精神科医生询问他那又为何会坚持每周2次的心理治疗时，他回答说：“因为你是专家，在咨询中你告诉我我需要这种形式的治疗。”治疗师想，如果几个月以来患者在治疗中都觉得无话可说，而仍然坚持治疗就是因为治疗师提出了来治疗的建议的话，那么患者一定对她存在某种情感。而患者只是提到她是专家，他会欣然接受她提出的建议，并说自己很幸运能一开始就被介绍到她这儿来做治疗。
治疗师开始对患者的这个回应感到不太舒服，每当她询问患者对她或者对治疗有何感受时，他总会如实回应。尽管患者在回应治疗师的时候很平静、也很诚恳，治疗师最终还是感到了愤怒和无助。她怀疑是否患者由于某些原因希望她有这样的感受。当她进行心理动力学倾听的时候，她倾听出了隐含的信息——患者过去经常感到被年长4岁的哥哥取笑和激怒。后来，治疗师开始更多地询问有关他和哥哥的关系。结果发现这一关系非常重要，在漫长的童年岁月里,他都感到自己的无助和愚蠢。治疗师反思，患者唤起她愤怒和无助的反移情也许是要告诉治疗师他与哥哥的这种关系。反思后，治疗师就此对患者进行了探询，患者对她的说法表示同意，而且还提到，尽管意识上他能感觉到治疗师的善意,但是他经常认为治疗师用高人一等的口气和他说话，这令他感觉自己很愚蠢。现在他认识到这是一种移情反应。接下来的几个月，工作的重心放在了检验从哥哥转移到治疗师的移情反应。最后，患者对自己在童年期与哥哥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并且理解了这种关系如何会映射到许许多多他在成人阶段的现实关系里。